教室外的公民課

勞動政策是服務資本?抑或勞動者?

文/鍾明倫(英國雪菲爾大學社會系博士候選人)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
‘Capital comes dripping from head to foot, from every pore, with blood and dirt’
Karl Marx (1967)

近日(十二月初),民進黨透過黨紀處份的方式,逼迫黨籍立委無條件支持砍假七天的政策,民進黨在立法院也順利的通過資產階級版本的勞動政策,這個政策立法更猙獰地顯露出台灣社會立法者的資產階級屬性。

我們將思考一個核心問題是:為何台灣的立法者與執政者始終站在資產階級立場,而非普羅勞動者的立場?勞動政策為何是國家機器與資產階級協商之後的共識?筆者首先將從三個立場說明資產階級政黨的勞動政策與公民社會的發展;再者,筆者也將分析勞動者對於資產階級勞動政策的因應策略。

第一, 砍勞工假期只有一個邏輯,就是直接增加勞動者的工作時間,也代表勞工可能需要被迫為資本家再一年之內無償勞動七天,若是一個勞動者工作二十五年計算,就是無償勞動一百七十五天。如果從左派政治經濟學的觀點,資本的積累來自於勞動者的無償勞動,也就是所謂剩餘價值的剝削。

這個根本的問題在於立法者缺乏對於資本與勞動關係的清楚認識,例如:支持砍假的立法者可能會主張工作時數的增加有助於提升台灣產業的競爭力,台灣的各項經濟指數都可能有顯著的改善。

這樣錯誤的因果關係的聯繫,也造成錯誤的想像,即是:高工時與高薪資,或高工時與高競爭力。甚至,支持砍假的立委們仍然堅持砍假對於勞工是「利大於弊」,但是,完全沒有回答是對誰有利?本質上,砍假政策就是「無償勞動合法化」機制的啟動,國家機器與資本家共謀,剝削勞動者。

第二, 民進黨黨團,以及過去的國民黨(執政黨)的統治邏輯都是站在資本的一方,勞動政策都是向資本傾斜,兩大主流政黨都是捍衛資產階級的利益,例如:資本主義國家機器的治理都擔心資本外移,或是勞動政策將直接影響失業率的提升,這都不利於統治的穩定性與正當性,因此,執政者就算知道不利於工人階級,也都寧願冒險將最大的利益讓渡給資產階級,透過其他政策安撫工人階級。

我們都可以想像,進行勞動政策與經濟決策的智庫,可能都是主流經濟學的供給與需求論的追隨者,也將勞動價值說當作是理論上的學說,而非實踐上的行動方案。這也清楚暗示著:勞動政策與主流經濟學是為資本服務,不是為勞動者服務。

第三, 台灣公民社會的建立是華人社會中相對進步與成熟的,但是,代議士的角色始終是模糊的,代議士是代表政黨,資本家,抑或是勞動者利益?從勞動政策制訂的歷史而論,代議士始終是為資產階級發聲,主要的可能因素是:多數的代議士可能也清楚的意識到,若是反抗國家機器的政治立意,將意味著傷害資產階級的資本利益,下次選舉時的競選資源與經費可能將受到直接影響。

換句話說,資產階級式的選舉制度對於小黨與理念型的立委是非常不利的,社會主義的代議士也不容易在資產階級民主機制中得到席次。因此,多數的代議士可能寧願依附在資產階級政黨的保護傘下也不願與黨團敵對。批判來說,多數代議士所代表的可能是資本利益,而非勞動者的利益。

上述三個對於民主制度與勞動政策的分析與批判,筆者將進一步提出三個具體的策略,這三個策略也都圍繞著如何在資本主義的代議民主制度中進行階級鬥爭,社會鬥爭的目的在於捍衛有尊嚴的勞動生活,並爭回屬於勞動者自身的勞動成果:

第一, 公民社會的成熟性在於勞動者捍衛自己權利,願意與資產階級進行鬥爭,這樣的鬥爭意味著勞動者願意為無資本宰制的社會制度奮鬥,也在參與社會抗爭的過程強化對於勞動意識與反剝削的勞動知識。

「效率」與「競爭」都是國家機器用來削弱勞動者建立主體意識的語言。再者,反砍假的鬥爭也不僅是勞動者本身的議題,也是青年的議題,因為青年(或廣義的學生)也都是資本主義架構下的產業背後軍。

第二, 從階級鬥爭的觀點而論,勞動制度與政策並不會隨著資產階級民主制度的成熟性而有所改變。

因此,即便在二十一世紀的歐洲與美洲國家,仍然有數以萬計的勞動者在街頭上高喊反剝削與反資本主義,資產階級透過民主的代議制度與「自由派」的人權的論述說服多數的勞動者,透過「偽公平」的選舉制度包裝民主制度「神聖性」;但是,這個機制始終沒有回答一個問題:為何勞動者始終都無法直接參與和自己有關的決策(特別是工人與勞動政策),而是透過所謂的資產階級代議士。

換句話說,砍假政策可以說是資產階級史的必然產物,資產階級的壓迫是否可以被消解,重點在於勞動者能否清楚知道自己的階級立場,捍衛自身的勞動權益,從不對稱的資產階級雇傭關係解放出來。

第三, 砍假政策不僅是「反民進黨」或「反國民黨」的鬥爭,勞動者更應該清晰的表達反資本主義立場,反資產階級政黨專政,也就是反資產階級民主的官商交易,亦即反對政黨透過立法逼迫勞動者為資本家進行無償勞動。

若是這個反資本主義的邏輯如果沒有被建立,勞動者將很難期待資產階級的代議士能制訂出有利於勞動者的勞動政策。公民社會所爭取的「公平」與「正義」應該有更清晰的反資本主義綱領,並揭露與批判資產階級政黨與資產階級的治理架構,勞動者方能在公民社會的架構中找到社會主義的實踐方針與行動策略,為無資本壓迫的勞動生活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