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 樂生

樂生青年赴行政院、總統府六步一跪苦行 遭警力包圍三小時

文/公庫記者許詩愷

樂生療養院前的電梯通道將在本週五動工,樂生保留自救會為抗議該方案不符合坐輪椅的年老院民需求,也無法重現療養院過去的文史精神,今日(10/1)再赴行政院抗議;但原訂「六步一跪」行動遭警方阻擋,約五十名聲援者在警力人牆中原地跪行了半小時,解散後轉戰總統府前繼續苦行,同樣被警方包圍,警方更一度拒絕讓宣告抗議結束的群眾離開。

「當年院民們因漢生病被政府隔離,今天警察包圍我們,侵害人民的集會自由,就象徵了這個國家從未重視樂生。」青年樂生聯盟成員林秀芃強調,本週五進行的「懸空陸橋案」號稱有無障礙坡道,但院民必須搭著輪椅繞「∞」字型,不斷90度轉彎才能前進,這種設計絲毫未考量到年長者的需求。

林秀芃認為,陸橋若完成,形同再度把療養院和社會隔絕,更會破壞現有地景,這項被包含在衛生福利部「國家漢生病醫療人權園區」計畫中的前置建設既無人權,也無文史。林秀芃呼籲,政府應完整重建樂生院,盡快修繕舊園區,並放棄「陸橋」改以「緩坡大平台」方案施工。

台灣蠻野心足生態協會專職律師蔡雅瀅表示,自救會提出的「緩坡大平台」是由台大城鄉基金會教授劉可強和眾多院民一同研擬、設計出的方案,希望在樂生大門蓋起人造緩坡,讓院民能坐著輪椅直行回家,重造日治時期的歐風綠茵廊道和入口,內容兼顧實用及文史價值,更納入捷運新莊機廠的需求,工法和安全皆無虞。

苦行遭包圍 警方更拒絕讓群眾離開現場

自救會原先要在記者會後「六步一跪」繞行行政院,要求院長蘇貞昌出面接下陳情書,但記者會尚未開始,群眾便被警力團團包圍,人牆更從行政院大門延伸到警政署,橫跨「忠孝東路、北平東路、中山北路、林森北路」一圈。10點半樂生青年準備展開苦行時,警力立刻擴大路障範圍阻擋出入,雙方大小衝突不斷,隊伍直接在包圍網中原地踏步、跪下。

樂生運動並非第一次苦行,自2003年傳出拆遷危機,行政院文建會隔年緊急依《文化資產保存法》將樂生院舊園區指定為暫定古蹟,豈知爭議遲遲未解,樂生青年在暫定古蹟失效日前一天(2006/6/11)展開第一次「六步一跪」,希望以此呼籲各界正視樂生的文史價值。2007年3月11日則在金華街官邸外再次苦行,但同樣被包圍,最後強制驅離,一百餘人被警備車送到內湖山區丟包。

第一階段行動直到11點半結束,樂生青年雖在警力進逼下配合離場,半小時後又重新轉戰凱達格蘭大道,從台北賓館往總統府再次苦行,警方馳援不及,雙十國慶牌樓下的拒馬遭突破,但隊伍隨即被阻擋在介壽路派出所的蛇籠前,樂生青年一度想徒手翻過鐵絲網也被警力推開。

隊伍後段見前方僵持不下,決定衝上公園路正中央橫躺癱瘓交通,期間一名男警怒罵戴著口罩參與抗議的女學生「犯法還想戴口罩?有膽犯法不敢露臉?」試圖伸手扯下她的口罩,當她要求由女警執法時,另一名男警則回嗆「警察執法我管你那麼多」便將該女壓制在地,並且未將倒地者抬至人行道,反而丟回包圍網中。

樂生青年在馬路上持續跪地、推擠近90分鐘,最後遭警力推擠上台北賓館前的人行道,原本林秀芃宣布活動解散,但警方仍堅守路障,拒絕讓眾人離開,甚至將幾名先前已被抬離的群眾趕回現場,約20分鐘後有抗爭者從漏洞中鑽出,警方才臨時解開包圍。

拆除過後12年 人權園區仍未包含院民意見

而樂生保留運動歷經十餘年,最重要的關鍵時刻即是2007年4月12日,蘇貞昌在首次行政院長任內和院民見面。樂生療養院興建於日治時期,由於漢生病(痲瘋病)直到近代才研究出治療方法,過去百年間各國皆以「強制隔離」作為唯一解,樂生院區至1961年廢止隔離前,曾收容高達1000名病患。

蘇貞昌當時向院民道歉,承認歷史錯誤,並表態「盡力以90%保留為最高目標。」該回應讓運動一度和緩,直到同年行政院仍通過「保留39棟、10棟拆遷重組」,雖約佔院區面積80%,卻排除多棟有人居住的院舍,最後導致該年12月拆除時的大規模警民衝突。

蔡雅瀅提及,自救會和國家發展委員會曾在2016年底的協調會上達成對「大平台」案的共識,隨後因捷運局反對而失去下文。台灣人權促進會居住權專員余宜家也痛批,兩週前衛福部召開「園區入口意象說明會」,該活動前四天才上網公告,現場也沒有任何人出面回應院民,只有司儀在台上宣讀事項,院方絲毫未留下溝通空間,其態度傲慢至極。

余宜家進一步指出,過去台北市政府捷運工程局把樂生院選定為新莊機廠預定地,主導了拆遷規劃,不斷否定有保留可能性的施工方案,卻罔顧人權,甚至施工後造成的走山意外,問題便出在過程中未納入院民的意見。余宜家呼籲,既然民間有意願,蘇貞昌也曾做出承諾,他們希望蘇院長能落實當年未履行的政見,更積極的修補歷史錯誤,促成跨部會、跨官民的協調管道,即刻停止週五陸橋開工。

年老院民盼舊院區盡快重建 樂生青年籲政府重視人權

「我十六歲就被強制收留,現在已經七十歲了,還是不得安寧,我真的很難過、很憤怒。」樂生保留自救會會長張雲明淚訴,文化部把樂生列為文化資產,甚至是未來有可能申請世界遺產的重點項目,但自救會多次參與爭取漢生病友人權的國際愛地芽協會交流,從未有國家像台灣一樣,在保留、再造前先進行迫遷。

自救會榮譽會長李添培也說,他今年已85歲,抗爭數十年都不斷被政府欺騙,官員說過會重建舊院區和大門入口的Y字型步道,蓋起輪椅緩坡等,到最後卻變成一座不良於行的天橋,幸虧有年輕人不斷站出來,他們才能堅持到現在。

「保留運動從300多院民參與,到現在只剩100多人,老人家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青年樂生聯盟強調,衛福部目前規劃的「國家漢生病醫療人權園區」徒具形式,排除院民的心聲和第一手史證,原訂2021年完成的「已拆遷院舍重組」也被延期,該計畫的中短期規劃明明寫著要讓院民安全養老,長期才是完成人權園區,至今卻兩項皆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