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時光會客室

《燦爛時光會客室》第344集:三接未蓋拼四接—填海毀珊瑚 基隆海岸在哭泣?

文 / 張睿恩

基隆協和火力發電廠的燃油機組因為老舊,自2019年起陸續除役,並預計更新為天然氣機組。但是為了接收天然氣,台電公司打算在協和電廠外海,建立第四天然氣接收站(四接),透過填海造陸的方式,填積18.6公頃的陸地,放置天然氣儲槽與接收碼頭。此舉不僅危害海岸景觀和海洋生態,也會影響鄰近的基隆港及漁獲量。

當全世界都朝著「能源轉型」邁進時,能源的轉型「正義」就該被忽略?本集節目邀請基隆市議員王醒之,和我們討論填海造陸的問題,以及是否同時能有兼顧能源轉型與環境保育的替代方案?

外木山海岸在基隆人心中的文化意義

基隆雖是海洋城市,但周邊許多沿岸已經水泥化,外木山海岸為僅存的天然海岸,是當地著名的休閒去處。海岸的對面是基隆嶼,周邊是著名的大武崙沙灘、前湖步道。對於老基隆人來說,外木山地區又稱為「澳仔」,外木山漁港與漁村就在這附近,漁業與當地居民的生活密不可分。

當地有個「大草鞋傳說」,相傳在很久以前,有個大草鞋飄到外木山漁港,居民深怕海的另一端住著巨人會攻打,於是決想出了一個辦法,合力再做更大的草鞋並丟到海上。有人詮釋會有這樣的傳說,是因為早年基隆與琉球競爭漁獲而來,但這也顯示外木山地區的天然地景所發展的漁村文化、港口村落,與當地居民擁有緊密連結。

外木山地區也有其獨特民俗活動,例如海上王爺文化祭等,這些活動仍持續進行,也受基隆市文化局大力推廣,對歷代的基隆人來說,外木山具有特殊的文化情感。不過,其海洋下的生物環境較少人知道。

王醒之指出,在台電提供的資料中,海底下總共有七萬四千株珊瑚,包含石珊瑚與軟珊瑚等等,具有天然聚魚的效果,是當地重要的魚場,外木山海岸底下的珊瑚礁群與漁獲量有直接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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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轉型為天然氣發電廠 是禍還是福?

2020年下半,國際上最夯的議題,莫過於「淨零碳排」,而台灣也於近日將「2050淨零目標」入法。拯救地球、改善全球暖化是大家的共識,對基隆人來說也不例外,尤其協和火力發電廠自民國66年營運開始,空氣汙染、下黑雪層出不窮,尤其是中山區及大武崙地區。儘管台電都會以回饋金的方式賠償當地居民,但都沒有解決環境汙染的問題。

而在天然氣的轉型計畫中,台電預計在此處設置天然氣接受站,需要填海造陸18.6公頃,以建造一塊平台,放置兩個LNG接收站。此次的填海造陸需要道路350萬立方公尺的土方進入海中,高度大約五層樓高,面積相當於443個籃球場,這會導致七萬四千株的珊瑚遭活埋。若興建,鄰近海邊將會出現突堤效應,也就是說,當其往外離岸一公里,左右兩側會有一邊淤積、一邊侵蝕的現象,侵蝕加上淤積範圍左右各有五公里。亦即以協和發電廠為中心,將影響外木山漁港、基隆港以及大武崙沙灘及海洋生態。

台電的民意調查聲稱,有八成的基隆人同意電廠改建。王醒之指出,居民雖然贊同能源轉型,但不一定贊成填海造陸,他說,台電並沒有詳細地跟受訪者說清楚,政府卻在資訊不對等的情況下,利用居民的「同意」合理化填海造陸的作法。

在台電做的海域調查資料中顯示,外木山海底下的珊瑚覆蓋率不高,並無破壞環境的情況。但是王醒之反駁,依據一位潛水教練所拍攝的畫面,明顯和台電所說的結果不符,且填海的標準跟保育類珊瑚的存在沒有直接的關係。加上目前關於外木山海域的官方資料不多,基隆市海洋大學也多研究基隆東岸海域,他呼籲,海委會海保署應投入資金做相關的研究。

台電稱填海造陸已縮小範圍 但沒有其它方案?

儘管台電聲稱填海造陸是唯一的安全方案,也從填海範圍29.5縮減至18.6公頃,但王醒之認為,這只是偽善的退讓,難道只能透過填海造陸的方式建立接收站嗎?

王醒之和陳薇仲議員等人籌組「守護外木山行動小組」,參與者來自四面八方,他們認為填海造陸並不是能源轉型的唯一選擇。王醒之補充,電廠若好好經營,可以同時兼顧能源和環境保護,因此,他們不是反對電廠,而是台電所給出的說法缺乏邏輯。

關心珊瑚復育並不只有守護外木山行動小組提出,就連海保署委員也要求開發單位補充珊瑚移植地點與復育規劃,以及規模與期程。但台電卻表示,試驗預定於111年12月31日完成,並依照試驗結果據以擬定珊瑚復育計畫與規模。 換言之,目前台電沒有規劃,甚至對於外木山海底下的生態都還不清楚,但他們不擔心外界的質疑,希望能趕快在明年1月,將此提案送至大會。

主持人管中祥說,此次事件和過去的爭議都似曾相似,政府都用一貫的手法處理事情,包含簡化議題、直接設定選項,讓公眾只能在政府設定的框架內協商,做出小步退讓就說自己仁至義盡,不提供替代方案就算了,也不參考他人提出的替代選項。

那麼,議員及地方團體的保育方案是什麼?

可行的替代方案?

王醒之認為,方法之一就是檢討現有電廠的使用狀況。協和電廠占地共有63公頃,包括五座重油油槽和四座燃油機組,其中兩座機組即將除役。在台電的拆建計畫中,欲採取「先拆後建」,但他們並沒有先檢討拆除後的空間,而一味的填海造陸,讓人難以不以工程利益的邏輯思考台電的選擇。王醒之指出,台電僅只是畫一張設計圖,便否決這項提議,但又對設施的安全距離等專業問題一問三不知。

圖 / 王醒之提供

其次,除了陸地上的接受站,浮動式儲存及再氣化裝置(Floating Storage Regasification Unit,FSRU)也是一個選項。

FSRU是海上浮動式的天然氣接受站,當國外的液化天然氣(Liquefied Natural Gas,LNG)運輸船駛至附近,便可以與之對接、儲存、再氣化,並再傳輸到機組中。它在世界各地已是成熟的技術,包括香港最新的天然氣接收站即以FSRU技術傳輸。其工期和經費都是填海造陸的一半,成本效益相對高。顯然台電所堅持的決策不符合比例原則,且拖慢能源轉型的速度。

王醒之說,反觀中油底下的桃園觀塘液化天然氣廠(三接),他們不但將FSRU納入考慮,也做了相關的評估報告,甚至因台灣沒有這方面的專家,發包之後特地留標,找了挪威的團隊進行FSRU的建置,而其也提了許多克服風向、海向的方案。他認為,中油很有誠意得評估各方案的可行性,相反的,台電卻將填海造陸視為唯一方法,又稱基隆的海域或是海向不適合,且欠缺關於FSRU的評估報告,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此外,王醒之還強調,FSRU的浮動性可以彈性調整位置,更省時間與資源,況且台灣往後的天然氣接收站只會越蓋越多,真的不必執著於陸上的接收站。而關於海象風向的疑慮,他說,墨西哥灣常年面對颶風的來臨,當地仍建置FSRU。

而距離協和發電廠八公里處,為隸屬於中油的深澳港,其擁有現存的卸收碼頭。王醒之指出,也可以將現有的深澳港灣進行改建,讓台電租用,將其設為天然氣接收站。並以LNG車的形式送至協和電廠。但兩個國營事業為了擁有下一階段的能源主導權,中油和台電都競相建立天然氣接收站,故此方案難以被台電所接受。

王醒之批評公共議題淪為利益之爭,是荒謬且可笑的,他曾經建議經濟部次長曾文生,透過中央經濟部的力量,將兩家國營事業中油和台電的天然氣統一由經濟部管理,降低惡性競爭、避免環境受迫害,依循此做法,將深澳港作為接收站便可行。

爭議未有定案 基隆市長以五點回應

協和電廠填海造陸的作法引起跨黨派議員的關注,過半議員連署要求基隆市長林佑昌表態,對於市長的回應,王醒之認為「教條式且空泛」,戲稱為「昌五點」,包括:(1)要求採用最嚴謹的標準進行此案環評審查 (2)要求讓更多專家學者參與、充分討論 (3)台電應與民意代表充分說明溝通填海造陸 (4)應保障外木山漁民生計(5)要確保基隆港航運安全。

王醒之說,「昌五點」並未提及實質的主張,也間接透露了市長贊同欠缺計畫的填海造陸方案。不僅如此,填海造陸所產生的突堤效應,勢必讓基隆港受到影響,王醒之說,基隆的三大公會:輪船公會、 船務代理公會和船舶貨物裝卸公會,曾行文表示反對。基隆港原本每個月有三千艘次的商船或郵輪進出,但填海造陸後,造成的突堤效應,引來漂沙淤積,將會影響原來的海運功能與吞吐量,實在是得不償失,而一旦生態環境遭受破壞,漁民的生計將會受到影響,漁業也會走向沒落。
截至目前,四接案已經歷了三次環評專案,王醒之及環保團體都表示反對,但政府派的人不但沒有意見,基隆市環保局甚至建議台電於填海時,採用基隆焚化爐的底渣,而產發處僅提醒台電於填海工程時應注意的事項,王醒之說,在上次市府外的快閃抗議行動後,市長不但譴責議員等人是政治作秀,還以四接為中央主導為由逃避,間接默認台電的行為,迴避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