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稿, 身心障礙

切斷「感情鍊」 告別跨世紀的歷史悲劇「龍發堂」

圖、文 / 蔡明德

爭議不斷、和政府鬥法近50年的「龍發堂」將要走入台灣精神醫療的歷史。

根據蘋果日報2月26日報導:收容精神病患的高雄龍發堂,陸續爆發肺結核與阿米巴痢疾的疫情,本月再新增3名阿米巴痢疾個案,高市衛生局指,龍發堂持續出現疫情不改善,還以大鎖與大型障礙物,不讓防疫人員進入,衛生局「忍無可忍」,今上午出動防疫人員加警力約130人,與山貓開路情況下,破門進入龍發堂內,將堂內40人移出,現龍發堂內已淨空,並做完全棟消毒,存在近半世紀的龍發堂也正式畫下句點。

回想我第一次知道高雄路竹的「龍發堂」,應該是1983年的事了,當年菜鳥記者的我因高雄的一次採訪認識了在大寮養羊的阿侯(侯聰慧),當時在他同時在紀錄龍發堂精神患者的故事(後出了攝影集很震撼),他工寮的桌上堆了一堆約20多卷拍完待沖洗的底片(因沖洗設備問題,後經他同意,我幫他帶回台北沖印)。也就在他引領下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進龍發堂。

當年龍發堂的住持是釋開豐,對外公關是他女兒釋心賢(有說是他入門弟子),收容了數百位男女老少精神患者,他們採用宗教療法,教導病患養雞、做成衣加工,並獨創「感情鍊」療法,將部分患者以繩子、鐵鍊鍊結於其腰部,說這可達到互相照顧的效果;記憶中,因養雞的影響,環境衛生很差,蒼蠅到處飛,我在餐廳和他們共進午餐時,蒼蠅也很嚇人。曾有媒體批評一巴掌可以打死10隻蒼蠅,讓釋心賢相當氣憤說,你有了解我們照顧病患的辛苦嗎?龍發堂就在和政府鬥法,社會爭議不斷中生存了下來。

(以上圖片為1983年,高雄路竹龍發堂。

龍發堂之所以可以存在,肯定有它的歷史背景,回首70、80年代精神醫療缺乏的台灣,不只精神醫師不足,連在大都會要找到一張精神病床都困難重重,更別說鄉間的精神病患,家屬在照護心碎、經濟用盡的窘境,再加上社會的恐懼與污名化,迫不得已才把病患鍊起來或關起來,1986年我在台南楠西鄉,曾經採訪過兒子將精神病老爸關了20年的傷痛故事。而甚者,有些家屬就湊了一筆錢,將病患送到類似龍發堂般的收容所,期望做為病人最後的歸宿。

根據報導者的報導,今年1月13日高雄市衛生局的一場閉門會議裡,1980年代第一位進入龍發堂進行調查的高醫精神科醫師文榮光以「跨世紀的歷史悲劇」為題,對政府提出建言,表示歷年來上百億的預算被投入改善精神醫療時,龍發堂的病患卻猶如社會棄兒,這是一個要由政府概括承受的歷史共業,應該將宗教與醫療分開,以專案經費全面接管及照顧病患,讓龍發堂回歸其宗教信仰的功能。

與政府鬥法半世紀的龍發堂終告結束,政府醫療機構也信誓旦旦的說,醫療資源充足,病床數絕對有餘,期許堂內被移出的患者,能得到妥善的醫療照顧,讓家屬不再憂心。也藉此事件,能讓社會大眾更加了解和關注精神病患者。

(以上圖片為1986年台南楠西鄉,被兒子關了將近20年的精神病患買主生。蔡明德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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