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 反全球化

出來吧!跟我們一起睡在鎮江街!

文/吳銘軒 (綠盟專案統籌、綠黨中執委)

一段時間以前我還在思考社會運動或 NGO 成為 open source 社群的可能,如今佔領立院實現了。立院週邊的街頭是一個精彩萬分的 open source 社會空間,還沒來睡過的人真的已經錯過太多太多事情了,從街道上貼了一張畫開始演變成畫廊、書寫著滿滿牆面上的字句與插畫、自發且自主的公民自衛隊、許多人發現了夥伴的需求,然後找個區塊自己開始貢獻的各種服務,每天都有新東西、變化之快,簡直難以想像,我真的非常著迷。

所以這場學運也許發生在佔領立法院,但民主運動發生在馬路上而不是議場內,所謂的學運領袖與裡面個自握著無線電就擁有權力、睡在有冷氣地毯上、偶爾逛逛走動,甚至長時間關在其它地方的人,是根本完全不可能了解現在我們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以及這裡的生態。而他們不了解的東西其實就是這九天來所有最珍貴美好的價值與人們,所創造出來的事情。這一群人明明是台灣最積極的公民,卻成為媒體拍攝名人發言的背景,填充空白的節目內容。而當沒有社團要去認識這些人、組織這些人的時候,這些睡在街頭的自主公民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扛起現場的各種工作、學著參與,學著共同協作這個空間,甚至還去組織更多其它公民加入不同組別的志工團隊時,原本的學生社團與社運組織工作者反而開始恐懼了,如果一個人為了這場運動睡在街頭三天你都不願意信任,那究竟還有誰呢?

事情是我今天聽到早上的主持助理說,從議場內回傳消息,要群眾不要隨便加入不是主持人宣布的志工招集。我不確定消息的來源,所以無法證實。但議場內的人可能完全不懂,現場的所有的志工全部都是他們自己一個一個從群眾中這樣招募來的,他們建立了自己的排班系統,彼此會調整 SOP、交換意見,建立各種系統,自己組成各種不同程度的安全維護團體,不夠的吊牌就拿紙箱瓦韌紙自己做。睡在路邊三天沒洗澡的人,是流動的、是有機的、是完全自主的,這不是任何人拿著新的吊牌建立通訊錄就可以重新控制與分派,這是一個街頭的生態,充電站、身心復原心裡諮商區、幫高中生補課攤位、回收清潔志工、拿了一個小蜜蜂與自己的傳單開始進行街頭討論的大學生、林森南 8 巷的自願役,為了保護學生,自發前來的江湖人士組成了專門僅處理社會人士的機動,還有救護站的醫生來依照戰地扎營的方向開始檢查衛生以防傳染病 … 這些人根本不是你說你是主辦單位、你是哪個團體,他就會理你,這裡的規則是你第幾天來、在街上睡了幾天、多久沒睡了、多久沒洗澡來決定。

所以我跟阿雅花了幾天,開始跟他們建立合作機制,單純以互相交換各地的資訊與情報、判斷、彙整為目的,重新用尊重、認識的方式,去取得了各方對我們基本的信任。我不可能換掉任何組長,事實上沒有人可以在這裡指揮任何組長,如果我還在這裏、也還沒喪失講道理的能力,我會儘全力阻止任何人任何團體來試圖破壞、取代、掌權。

我們現在跟七、八個不同的自主公民在處理的系統建立聯繫,事實上在聯繫關係建立起來之前,他們各自也運作的非常好,大家都吃得飽,垃圾有人清理,反而有問題的是不理解生態的我們、不能掌握各地資訊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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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體諒議場內實境秀缺氧壓力大,所以這些學生社團優秀聰明的學生們時常判斷失準。但是在來得及之前,我要請所有在議場內拿著無線電或是可以影響決策的各種咖們,重新思考究竟你在佔領立法院、要奪回民主、要喊出「議場是人民的」的同時,你們為何能夠立刻建立起另外一套,完全是以是否自己認識熟悉、是否有親友關係、是否是老師名人、是否是佩戴記者證的真記者等規則,來決定誰可以走進議場內的制度。你們為什麼可以自己開小會與成立決策小組來主導這場運動與為群眾代言,這個新的體制外的代議制度是何時取得共識且何時、如何合法?我們的訴求是怎麼產生的?你不要的原本的這種的民主為何依然沒有瓦解?

我可以同意某種程度的維安、我可同意大家一起辯論檢查是否攜帶危險物品的界限,但是我沒有辦法接受其它對議場內進出管制的其它規則,因為這個規則不是所有參與者討論出來的共識,第一天跟你衝進去擋八號門忍受悶熱憋尿緊張高壓兩天沒洗澡的人,不過就因為他跟議場內的人們從不認識,回家休息要再回來就再也進不去了。

我很想請你們自己下來看著每個問說想上去、想跟林飛帆、陳為廷講話、想去拍照、想進去畫畫的人的眼睛說,「對不起你不能上去」,青島東那個號稱指揮中心實質是資訊交換區的志工,不該承擔這種限制、排除、授權與否的責任。更何況他們就正是那些待在議場外、從不曾受你們分配與控制、也從不曾與你們認識信任的志工。

前幾天我多麼由衷的期待這些思考會是議場內或街頭上的學生自己站起來爭辯,如今我卻焦慮這是否將會成為這場學運未來被批判最慘的一件事,實質上做不到的大家都可以體諒,連做做樣子形式上的態度都不願意,就是腐化。你們現在就該立刻反省這種限制的權力是從何而來,建立這些層層官僚與決策的中心是不是在一個民主的精神下產生的,否則,我們將會失去佔領立法院的初衷,成為另一個只相信自己人的馬英九。

NGO 就更別說了,你現在面對跟企圖組織的是一個八小時就可以募到上千萬的運動,面對這樣的場子即使負責硬體設備,我也看不出來我們能擁有多少「場控」的權力,別人要不要聽你的指揮是他的自由意志,若群眾還沒有要死心,放心、我們撤了還是會有人來做,畢竟幾乎全台灣各種最專業工作者都已經像 g0v 一樣拿身家下來支持了。

我是失望而離開議場,然後重新在外面找到真的感動。我會盡可能、努力地捍衛場外自主開放的精神、積極公民自己想貢獻什麼就可以找個角落開始動手做無需得到授權的那種自由。因為民主本來就是亂的、民主本來就該是開放的社群、民主的權力鬥爭本來就是要靠說服要靠講道理從共識中來取得的,所有不是透過民主程序而開啓權力的分配都是虛假與不合法的,而用無線電作為一種資訊與資源掌握來分配權力更是難堪,不反省、不曾感覺矛盾就直接承認了上對下權力關係的夥伴,最後只會裡外不是人。

出來吧,跟我們睡在8 巷、睡在鎮江街、好好坐下來聽聽公民論壇、參加別人的講話,在這個街頭,在我們面對的這些群眾面前,一起來講道理,說說究竟你想要的民主如果不是現在發生在青島、濟南路上的,還有可能是什麼?

之所以要這麼嚴格的檢驗,是來自我們的行動、我們的口號、我們期待的改變,不然那句「捍衛民主」在這場內場外兩個世界,將永遠顯得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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