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稿

邱毓斌:想我的野百合糾察隊們

圖 /TIDF提供

文 / 邱毓斌

晚上到台北國際紀錄片展,看綠色小組事隔26年終於剪出來的野百合學運。一幕幕的畫面跑過,想起那段當糾察隊長的日子。

我這人是這樣,一旦決定要投入什麼樣的運動,我會很彈性地接受同志們希望我擔任的位置。應該是野百合的第二天,各校社團代表第一次聚集開會;我因為在廣場上幫忙指揮,沒有進去參與。會開完之後,忘了是誰出來跟我講,大家希望我負責糾察隊,因為前一年1989年四月的新大學大遊行,我就是擔任糾察隊長的任務等等。我摸摸鼻子說,幹,好啦。

為什麼是我?可能是因為我在1988年的暑假曾經參加過長老教會URM社運研究營,那九天的洗禮,透過林宗正牧師以及社運前輩的經驗,更進一步理解了群眾運動的各種眉角,加上天生嗓門大,所以就被指派了這樣的任務。

那幾天,很幸運有一起征戰後勁反五輕的同志,當年陽明醫學院橘井社的簡立健,來擔任糾察隊副隊長。再加上幾位比較常幫忙的同學,我們就共同運作每天需要大約200-240人次的糾察隊。在廣場上招募來的各校同學,我們會先進行半小時的訓練,包括吹哨、喊叫口令(要練習大嗓門)、唱歌(配合指揮中心)、肢體碰撞練習(與警察衝突)、隔離人群練習(群眾間衝突)等等。

然後最重要的,我都要提醒同學:社會運動中的糾察隊,不是像中小學的糾察在管同學,重點絕對不在於管理來參與的同學(那是總指揮的事),而是來處理三個類型的狀況:

1.協助參與者(包括圍觀支持的市民)解決各種問題:捐款、茶水、物資、尋人(包括幫焦急的爸媽找自己的小孩)、醫療協助等等。

2.當作柱仔腳,在群眾中貫徹總指揮的指引與帶領。

3.排除各種對於運動的破壞行為:比如說抓耙子進來鬧事、挑釁、鎮暴警察要癱瘓指揮(保護音響系統、保護指揮不被帶走)等等。

當然,更多的時間,糾察是在崗位上跟同學、跟來自四面八方的市民,一起聊天與討論。

我以前曾在一篇文章寫過,後來覺得很幸運擔任了這樣的工作,比起陳信行、何東洪、翁章梁被綁在指揮中心,比起陳尚志、李威霆、范雲、丁勇言、顧玉玲這些校際代表或者決策小組成天開會,我有許多的時間觀看到廣場的風雲起落。比如看到各校學運年輕學弟妹的驚人能量,廣場靜坐同學的堅持與憤怒,看到市民的期盼與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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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後,尚志跟中岳開玩笑地說,這部片子應該早點剪好,可以讓三一八避免掉一些錯誤。呵呵,我們不敢也無能托大,運動中犯的錯誤誰不見得比誰少。但是我還是留下這些文字,一方面把以前的經驗寫出來給有興趣的朋友,一方面,也讓自己懷念一下那六七天裡兩百多位糾察的共同奮鬥。

野百合解散前一晚,也常幫忙糾察工作的林正修跑來跟我說,應該要把這兩百多位同學聯絡方式造冊;我也覺得很想,因為我們覺得這將會是有別於學運骨幹的一股新力量。後來實在因為太累,而沒有完成這項工作。隔年,我到了清華讀碩士班,偶而會在路上或者小吃部遇到眼熟的同學對著我大喊:「隊長好!」那種感覺會讓人透心感受到,哈,原來你還在,大家都還在,運動並沒有結束,抗爭仍在進行。

運動不會這樣就結束的(雖然有人覺得已經成功結束),野百合還沒結束,同樣的,三一八也還沒結束。我在映後發言時講的,野百合的四大訴求中的「民主改革」,在第三天改成了「政經改革」,其實是學運裡左右路線爭辯的結果。26年後的現在,論辯還在,運動仍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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