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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母知道你在幹嘛嗎?」18和她的理髮廳|運動現場外的空間延伸

訪談、撰文/ 何睦芸(北藝大藝跨所研究生)

新北三重一條社區型的巷裡有九間美髮店,其中「18理髮廳」給人相當不同的視覺印象,有別於諸多家庭美髮、連鎖沙龍、百元快剪、獨立髮廊…這個空間似乎有頭髮造型以外的其他意圖:人工手寫招牌、反核旗、各式社會運動布條摺頁、諾大的議題牆陳設於此,2013年開始參與社會運動的18,想的是如何巧妙將社會議題從運動現場偷渡進常民生活。

我參與運動,我是一名髮型師

別小看美髮店的資訊傳播能力

18是怎麼踏入社運現場的?可說是非常偶然的機遇,5年多前,TIWA(台灣國際勞工協會)成員秀蓮是店裡的常客,頭髮SEDO閒談之中把18和當時另一位工作夥伴拉進社運圈。那時她們只是受僱於髮廊的員工,有趣的是兩人想方設法在極有限工作環境裡創造社會話題:「我們把議題放在身上,例如把運動布條車在衣服上,或在自己的工作車張貼手寫海報⋯⋯」

當然不是所有人領情,尤其客人大多是中產階級貴婦:「反抗體制不好吧⋯沒有禮貌⋯抗議遊行會擾亂交通耶⋯⋯」,也引起同事、老闆的側目不解,她們盡可能扮演樂於溝通的中介傳播者,試圖改變髮廊空間的調性,八卦瑣事集散地這時成為社會話題的匯聚所

運動現場髮型師能做什麼?

18認為自己在運動中屬於「聲援者」的角色,利用工作之餘到場參與。第一次在運動中「執行任務」是2013年毛振飛、林子文光榮入獄發起的凱道慶祝會,她們受託替毛林兩人落髮,自此之後台灣運動圈的朋友們多了「髮型師」的資源可以運用,偶會託付她們「落髮任務」。

為什麼抗爭者要剃髮?落髮具有「犧牲」的意味,以視覺而論,頭髮落下的畫面帶來震撼的痛覺,這感受來自東亞文化脈絡中「身體髮膚」的觀念,頭髮剃掉是自傷行為。視覺感官為重的社會,頭髮被視為建立自我形象的重要基礎,人們常憑藉髮型作為論斷性格的依據,那麼當人(尤其女性)將自身的頭髮剃除,可說是失去一層保護的外衣,身體更赤裸的面向外界。

當落髮過程來到社運現場,更展現以非暴力手段進行堅毅抵抗的決心。

18提及Hydis抗爭期間某次落髮行動。2015年3月25日,下著雨,韓國Hydis員工一行人來到永豐餘公司外,工會幹部裴宰炯站在她身後,情緒激動地看著夥伴們落髮,裴高聲一呼唱起國際歌,淚流滿面,落髮後他彎下身深情地撥著地上的頭髮。「他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哪!」想起承受不住資方高壓脅迫於雪嶽山自盡的裴宰炯,18語帶哽咽說起這段往事。

圖/王顥中。2015年3月25日,Hydis成員落髮。

圖/王顥中。2015年3月25日,Hydis成員落髮。

無懼嗆聲,運動標語自己寫

作為運動聲援者,18與眾不同之處是她常帶著自己的手寫海報前往抗爭現場,她從書櫃拿出一張阿ㄍㄞ(羅興階。記錄片導演、街頭運動記錄者)特地洗出給她的照片,畫面中心的18舉著海報「葉公匡時.你聽過報應嗎.只顧臉書.難怪會輸.國道收費員關心您」,身後警察列隊以盾牌圍起一座人牆。

18淡然笑說:「很常被嗆啊~酸民會嗆這對議題有什麼幫助…我寫的東西沒辦法一針見血戳到人。」但這很有意思!台灣運動現場,大量機器生產的布條配戴於遊行者身上,標語是工廠輸出的印刷品。手寫海報之所以突出在於參與者更積極的以自身說話口吻寫出她對議題的見解與訴求。

參與運動初期,有次華隆自救會前往總統府集結抗議,下雨的夜晚聲援者稀疏。18說:「我站在人行道只喊了一聲加油!指揮官轉過來:『這個帶走』,我就被帶走了…」後來開始習慣這樣的「抗爭流程」,三不五時被抓上警備車,然後被載到幾十公里遠處丟包。警方不具合法性的舉動,18感到氣憤:「華隆抗爭者幾乎都是老人家,看到他們被這樣對待我時常忍不住罵警察:『如果他們是你阿母,你會這樣對他們嗎⋯⋯』」

18也不清楚溫情式的碎唸到底會產生什麼效果,她自嘲自己總像是阿姨、媽媽或阿嬤之類的角色,「你阿母知道你在幹嘛嗎!」這類親情式喊話,在激烈受迫的情境中,她的軟性話語其實是放了一面鏡子在霸權者面前,「嘿!你們別忘了看看自己的心變成什麼樣子…」,霸權者枯槁的面孔雖不形於色,但是倫理親情很容易牽動人心。

圖/18提供。羅興階為18拍下的照片。

圖/18提供。2014年國道收費員抗爭,18舉著她自製的海報。

從小到大都是異「義」份子

好朋友與壞朋友,幹嘛欺負弱小

什麼樣的性格與成長歷程讓一個人持續站在弱者這一邊?18回想道:「很奇怪…以前唸書時都和壞學生混在一起,但我都是那個阻止他們的人『幹嘛打架啦!幹嘛欺負人家!從小就很有正義感。』」

父親在中國經商加上父母離異,使她和姐姐小六開始寄人籬下,那幾年其實是在恐懼和受壓迫中度過:「我們必須做很多家事、去工廠工作才能住下來…伯父會酒後動粗,把怒氣發洩在我們身上,我一直到高中都還和姐姐一起洗澡…」她們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逃走,高一那年她和姊姊搬到林森北路,過起半工半讀的生活。

廣告設計科撐了一年多,一方面體力無法負荷,一方面為了擺脫身邊的壞朋友,18決定去到草屯一間小有名氣的髮廊當學徒:「轉變很大!草屯到了晚上什麼都沒有,和先前7-11夜班打工、下班後被學姊帶去夜店的生活根本天壤之別…」之後她回到台北,輾轉進入美僑俱樂部的髮廊,回想當時工作:「我做了一年,老實說和我待過的其他髮廊相比,那裡待遇很不錯,而且很多自由運用的時間讓我精進技術。」美僑俱樂部裡可以看見社會金字塔頂端的政商名流,在這裡階級不平等尤其分明,姿態高傲的客人、安逸僵化的同事,讓18覺得像是活在虛假的世界:「雖然有穩定的物質生活,但心裡空空的,沒有一個東西支撐著。」
那待過的其它8.9間髮廊呢?大多處在被剝削而且無選擇的勞動條件下:「工時很長,底薪三萬但有各種名目扣錢,還有其他附加條件。」成長曲折的遭遇,18對「是非、正義」尤其在意,而親身經歷過富人階級的差別對待後,更能以同理去感受抗爭者的處境。

圖:18提供。從小就厭世。

圖:18提供。18理髮廳響應勞權公投連署。

說到做到,理念到行動的實踐

18這名字怎麼來的?「因為18歲開始做頭髮,髮廊都要取英文名,以前叫Eighteen,但太做作,就改成18。」所有人18、18這樣叫,除了青春不老,好像還可以時時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啊!2017年底,18理髮廳於三重開張,接觸社會議題後,有了明確的精神重心,個人生活因此更具公共意識,不只是喊口號,理念也落實於行動,只要是勞資狀態不對等的品牌就會拒絕消費,參與過Hydis抗爭的18堅持不使用永豐餘旗下的任何產品。店裡選用沒有動物實驗的美髮品牌,產品包裝是再製的海洋塑膠。

店裡有個畫框,裡面是18參與過的抗爭布條,和美髮產品陳列在一起,提醒自己運動和生活是相容的。

店裡的運動標語,其實和民眾的生活不遠。

三重版”Infoshop”

雖然只有一個人行動,但我不放棄

「18理髮廳」臉書有一段這樣的經營理念:「這一年來嘗試了很多跟以往不同的方式聲援社會運動,前幾年會走上街頭聲援不同的議題,開了店之後因為必需努力賺錢還債和穩定客源,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店裡幫客人服務。所以試著將議題帶到自己的空間裡讓客人參與。承襲里山咖啡的議題牆;認識獨立媒體;勞權公投連署;樂生療養院的展覽;小額捐款支持流浪動物保護的團體;擺攤修瀏海換連署公投;寄賣海龜玻璃吸管;寄賣大觀自救會明信片;和每一次做客人都會聊到的社會議題。雖然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行動,所以效果很有限,但我不會放棄。」

對一名參與社會運動的髮型師而言,臨時性的抵抗場域延伸至長久經營的理髮空間,無非是希望將體制外的邊緣聲音,不斷創造機會讓大眾接收。2017年決定承租店面時,18的空間藍圖已清晰勾勒一面議題牆,「不論你坐在哪裡都能看見它」,牆面每三個月更換一檔議題,首波宣傳是獨立媒體「焦點事件[1]」所執行的報導計畫,接著由樂青策劃的「樂生療養院[2]」文物故事展,目前第三檔是關於「房地產舉牌社群[3]」的計劃型創作。
18創造一個友善議題的合作機制:「與議題牆拍照並打卡公開分享,店家就捐出當筆服務收入的1/10給合作方。」此舉不但使理髮廳經營定位更加明確,三方(店家、客人、合作方)也因而建立互惠關係。

想像一下,當你進到一間理髮廳,設計師和你討論「今天想要什麼髮型」,接下來幾個小時你的頭髮發生美妙變化,然後你被帶去沖水椅,溫熱的水舒緩頭皮,敷上一塊眼膜好好放鬆休息,最後還有精油按摩,來到這裡讓一切壓力獲得緩解,離開時感到亮麗而且愉快,理髮廳可說是一個讓緊繃的身體放鬆的舒壓聖地。等等,18理髮廳還會再安插一個橋段—「聊天,但是聊社會議題!」聊天功夫應該算是理髮師的重要技能之一吧?18順著客人的閒聊,觀察對方工作型態、生活模式等等,從言談中搜索合適的社會議題。

18理髮廳空間混雜一股「文青加憤青」氣息。暖黃燈光、木質地板、水泥灰牆、角落一組雙人沙發,讓人願意久待的空間質地,接著定睛注視牆面海報、架上的書、美髮用品前的摺頁:「拒絕再有過勞死、守護大觀、反亞泥、障礙者需要性⋯⋯」啊!這不是小確幸!各式各樣的社會議題偷偷藏進肉眼所及之處,小小的空間塞進過滿的資訊,18有如一台社運播放器,只要你點播,她就會說給你聽。

坐在理髮椅上,也能透過鏡子清楚看見議題牆。

店裡各處都埋藏「議題驚喜」。

運動者的基地站

參與運動的人離開街頭後都去了哪裡?生活之中除了組織辦公室還有沒有其他集會討論的空間?有沒有讓疲憊身體休憩的場所?”Infoshop”是支持運動持續進行的重要基地,維基百科針對Infoshop給出的定義:「作為散發政治、藝術和次文化訊息節點的店面或中心,也常作為在地行動上群的開會地點和資源分享處。」

在台灣,Infoshop較常聯想到的多半是咖啡店、獨立書店,而18理髮廳似乎也成為當今台灣運動者的基地站之一,有別於前者提供餐飲、文字,後者更進一步帶來容貌的改變。社會運動和媒體密切交往的關係,意味著運動者經常是被拍攝記錄的對象,髮型由外在呈現一個人的精神風貌,理髮基地站的出現,或許得以讓今日社運圈的朋友們,更有自信地為正義奮鬥。

《魯蛇之春:學運青年戰鬥手冊》一書中,這樣描述運動基地:「基地的意義不只是空間。基地真正重要的是,要讓一群對運動友善的支持者能夠與實際參與運動的人相遇,匯入新的訊息、網絡與資源,共同組成社群來維繫小小的「舒適圈」。…我們無意否認「舒適圈」的現象確實反映出社運溝通的侷限,但值得強調的是,即使在抗爭中表現得在怎麼堅強的人,都會有軟弱的時刻。」

TIWA(國際台灣勞工協會)、綠盟(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的成員們是店裡的常客,以月為單位來店裡報到,除了彼此交換最新訊息,也藉此整頓頭髮,給操勞的容顏注入光彩。聊起這些一起運動圈朋友,18義氣地說:「她們能做到的事我沒辦法做到,她們可以號召的人我號召不到,但是如果我可以一直在背後聲援、支持她們,給她們力量的話,我都很願意去做。」

圖/18提供。2017年底,社運圈朋友齊聚,慶祝18在三重落腳開業。

同溫層以外的對話空間

18理髮廳的客群大致分成幾類:1.社運圈朋友 2.朋友介紹 3.網路搜尋 4.社區居民。除了社運圈朋友外,其他客人的生活大多離抗爭議題遙遠,客人類型百百種,「有時候遇到價值觀迥異、意見不合的客人,對方可能會生氣不說話,但有些人會願意交流」。當社會議題進入日常空間,溝通對象從權勢者轉為民眾,其溝通策略因而軟化,軟化的目的是為了尋求更多傾聽與理解,在這樣的情況下社會關係得以有變好的契機。

有次和一位任職勞動局,從事底層就業輔導工作的客人聊天,18觀察客人對底層群體的認知存在很大的偏見與刻板印象,客人:「這些人就是因為懶惰,不想付出更多勞動力,所以做這些工作…建商給他們(舉牌工)的薪資也沒有不合理,建商要負擔多大的成本,一戶房子賣不出去要賠多少錢,找人來蓋樓要花多少錢…」協助底層勞工就業的人,在他的觀念邏輯裡很有可能仍以資方立場出發。「不急,也許下次他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再多聊一些…不過,每一次出擊挑戰客人時,都抱著他們可能不會再來的風險」18如此回覆。

當然,也會遇到很不錯的客人,「像是有個在公家單位上班的年輕女孩,她能感同身受、試著理解,她說每次來到店裡能得到生活圈裡完全接收不到的訊息,公務體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18自己就是傳媒,她希望盡可能使同溫層擴大,這間店裡,台灣社會內部存在的矛盾得以顯現與討論,其形構的社會關係,不再只是客人與設計師兩人之間的互動,此空間節點默默地串連起一個運動組織無法創造的社群網絡。

別氣,運動比氣長

圖/18提供。第三波議題牆的客人回饋。

強大的動員,不可忽視情感連結

什麼是讓妳最難以忍受的事情?18想了一下,她說:「運動中的負面情緒我可以很快排解掉,但令人沮喪的是整個社會缺乏公民意識,多數民眾站在權勢者那邊,以言語、漠視打壓無路可退的陳抗者。」回想起運動現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社會的冷嘲熱諷,尤其警察冷眼旁觀的訕笑,她談起幾次氣憤的抗爭經驗:「現場警察經常表現出傲慢、羞辱人的姿態,他們會將陳抗群眾激動的情緒解釋為演戲,甚至會說『你們不要再演戲了,現在沒有記者了不要再演了。』」

還有一次,我們要把Hydis工人送進永豐餘股東大會,現場又擠又熱,警察用很粗暴的方式拖住我,感覺出來他順勢將情緒發洩在我身上…因為缺氧、又痛、又情緒激動,我氣喘發作。當時,有位人民火大陣線大姊來到我旁邊,輕拍我的背,她說:『冷靜,運動是比氣長,不要難過。』」即便在充滿陽剛氣質的抗爭場域,不論運動內、外仍需要人和人之間的情感連結,產生動員與扶持的力量。

圖/18提供。Hydis工人送給台灣聲援者的國際歌頭巾,印有中文、韓文、英文,18一直綁在工作車上。

2015年的Hydis抗爭是18個人社運史中非常深刻的一段,那時大家共同經歷了裴宰炯死亡、裴妻帶著遺照來台⋯⋯同年六月Hydis陳抗工人被移民署列為入境黑名單,2018年,拒絕入境台灣3年禁令一到,立刻重返台灣和當時的組織與聲援者重聚。他們非常重視運動裡的夥伴情誼,那晚的分享會,韓國工人說道:「韓國到台灣的飛機,只要2個小時。但我們等了3年,才再次來到台灣。」

圖/許詩愷。2015年Hydis抗爭現場。

圖/許詩愷。2018年8月17日,Hydis工人與台灣夥伴三年後的相會。

人皆所需的關照

社會運動希冀藉著街頭抗爭傳達邊緣群體的聲音,然而對應於大眾現實生活仍有段遙遠的距離,大多數民眾可以選擇性地忽視街頭激烈呼喊的口號、悲慟的身軀。個體該如何和另一個個體產生共感,需要更多情感經驗的注入,18不只聲援議題,也嘗試在店裡創造與議題結合的活動,2018年公投結果出來,重挫社運圈(尤其性平團體),她在臉書上發出活動消息,歡迎所有朋友們來店裡以擁抱交換她自製的彩虹編辮,「就是很單純的想要給傷心的人一個溫暖的擁抱」18說她沒有想太多。

圖/18提供。2018年公投後,18理髮廳以溫暖擁抱交換彩虹編辮活動。

那麼妳又是怎麼看自己和整個社會的關係呢?「很多人想辦法讓自己和社會脫離,認為把自己物質生活過好就可以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我自己並不想要脫離,而是跟大家一起在這個狀態裡共生,然後希望所有人有機會一起變好。」踏入美髮界18年的18,檢視自己這些年的心境轉變:「接觸社會議題後,美髮不再只是謀生的工作和工具,好像找到歸屬感,從中有所成就,現在會想一直做下去,盡可能吸引更多人注意。」

這間具有社會實踐力的理髮廳,佔據城市空間一個位置,雖然只有18一人,卻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意志,一天又一天持續介入並挑戰僵固的社會思想,帶著對邊緣弱者的掛慮,做出具體行動。

[1]〔焦點事件〕臉書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infocus/
[2]〔快樂.樂生〕臉書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happylosheng/
[3]〔美友房屋〕臉書專頁:https://goo.gl/MXEAVz

圖/隆隆。移工大遊行。

作者按:創造新的團結形式

之所以有這系列書寫的念頭,並非強調受訪者多麼不同於其他人,而是希望在群眾之中,發掘每個獨立個體的特殊性。他們為什麼進到社運現場?他們憑靠何種信念走在人跡罕至的路上?又是什麼力量讓個體串連彼此成為「共同」?

領導者的聲音容易被聽見、受壓迫的身體會受到注視,那麼其他撐起運動的參與聲援者,他們的挫敗與感動、脆弱與堅持、焦慮質疑與奮不顧身該如何釋放與對話?

相較於 80、90 年代高強度、高張力的運動氛圍,當今社會的運動者如何面對經常性的失敗,如何脫離鄉愁式的情懷,擺脫大時代的緊箍咒來創造新的團結形式。

也正因為時代之「小」,得以更細緻地關照個體,當我們願意正視運動中個體貧困的物質條件和不被重視的心理狀態,願意從運動現場穿梭入個體的生活空間,會發現我們的精神並非貧弱,我們的無力感不僅是打破框架更加困難,可能也包含著大時代所留下的遺毒。

現今的我們,能夠更自由、更有選擇性、更有彈性地做出改變,反過來說,同時也證明僵化組織力的不可能,而抵抗的場域很有可能正流淌進日常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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