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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黑手那卡西的最後一夜」記事

文 / 林恕暉(台北市勞動局機要秘書)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以黑手那卡西團員的身分站上舞台,未來將不再以『黑手那卡西』作為團體演出。」

——陳柏偉、楊友仁、張迪皓「歷史終結與黑手那卡西的最後一夜」演唱會

柏偉是我在文化大學就認識的運動戰友,雖然我們在不同的學運社團,但當年在校內一起打了不少仗,他當年與草山學會成員一起創作了文化大學地下校歌—「紗帽山」,這個由草山學會集體創作的學運歌曲,不只展現了柏偉的音樂生產能力,也是柏偉進行集體、運動的音樂生產起點,從當時大學生面對高學費、高房租的困境出發,「紗帽山」唱出了私校大學生的無奈心情,更是當時文大學運的代表歌曲。

後來柏偉加入工委會,並成為黑手那卡西的創團團長,「黑手那卡西」開啟了工委會在工運的音樂文化生產,他們的集體生產音樂方式,相對於台灣主流的、商業的、塑造明星式的音樂生產,成為一個新典範。二十年來,「黑手」在社運、工運開創了左翼運動的新模式,使工運樂隊不只是帶動場子氣氛的配角,更是工運、社運音樂的帶領者,「黑手」帶給人們一個音樂產製的新想像,唱歌可以不只是個人才華、明星式的,也可以是屬於工人的、底層的,更可以是集體的、民主的決策過程,《福氣個屁》、《WTO怨嘆喔》、《台灣牛》等歌曲,就是這個集體的音樂生產作品。

2003年前後,民進黨執政下,社運、左翼運動不斷被壓制,在我曾參與的左翼團體《群眾》(我與《群眾》簡介 )解散後,基於左翼應再度集結的想法,我開始參與工委會的後續團體「人民火大行動聯盟」(火盟臉書 )活動,因而買了「黑手」的幾張CD,聆聽之後,對「黑手」的集體創作音樂,深深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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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來,我非常注意「黑手」的動態,2015年318佔領運動的週年紀念時,部分團員以「黑手」名義上場表演,引爆了「黑手」解散爭議 (可參閱 張迪皓版本的318週年黑手出場 ),尤其在民陣與火盟的分裂後,作為運動團體的「黑手」,竟然以這種方式的進行裂解、鬥爭,讓人不只心痛,也深感惋惜。

在318週年黑手出場事件爆發後,柏偉、迪皓經常陷入被前同志捨棄、背叛的複雜情緒中,除了個人被同志捨棄的、難以言說的情感,對於作為運動的、集體的、社運或工運的「黑手」而言,卻是不能不說清楚的。但「黑手」並沒有公開說明這個過程,只有在「黑手那卡西」fb粉絲頁留言中見到零星對話,「黑手」的官方公開說法也只有「黑手不是誰說的算,要不要,留不留由社會所有人決定,有團體抗爭找黑手,這不是黑手主動說要不要廢的問題。」這段話。

顯然,「黑手」既有工作者並不打算公開說明這件事,也迫使柏偉、迪皓必須面對如何以「前黑手」身分工運、社運重新進場的難題,幾經醞釀後,「黑手」前團員柏偉、迪皓與楊友仁決定透過「與黑手那卡西的最後一夜」演唱會重新出場,對一個曾以集體、民主運作為榮的運動團體來說,這個三個團員的告別「黑手」儀式,不只是對「黑手」的戰友、支持者負責任的展現,也是對許多人「運動傷害」心理復健的過程,透過「黑手不是那卡西」fb呈現三人對話記錄,也反省、檢討「黑手」在運動中的意義,而有了運動再出發的想像。

身為「黑手」的多年樂迷,與左翼運動者來說,昨晚是帶著悲喜、惋惜的複雜心情參加演唱會,尤其是三人演唱的《原來我們在一起是這個意思》,這個表面上是諷刺318佔領運動的明星與群眾的關係,卻也呈現了三人面對「黑手」裂解的心聲,對於在場兩百多個「黑手」樂迷而言,無疑是幸福的。尤其是,能與「黑手」一起隨著音樂擺動身體,一起拍手、唱歌、呼喊,與「黑手」一起感受二十年來面對的社會困境,一起反省、思辨這個運動過程,更是非常特別的經驗。

黑手照片

值得一提的是:迪皓帶來的《左派是髒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歌,充分顯示了迪皓面對當前左翼運動的思考,呈現了豐沛創作能量,整場演唱會最後以《起來》終結,更是為這個告別「黑手」的儀式,做出完美的句點。

在右派政黨在大選獲勝後,在寒冷的雨夜,我站了兩個多小時,來回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儘管鞋子浸水、濕著腳步行,還冒著太晚回家被老婆罵的風險,仍深深覺得不虛此行。特別是寫這篇文章時,耳邊仍不斷響起「起來!不要哀慟,起來!參與行動,起來!受苦的人,起來!起來!起來!」,深深覺得,這些音樂、這個音樂生產模式,就是對台灣未來左翼運動的最大激勵。謝謝你們,「黑手那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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