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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鐵東移爭議深度報導(三):看不見未來

採訪與攝影/ 廖元鈴 編輯/羅 真

由於政府未正面回應自救會質疑,自救會於是自行請人規劃、提出新的工程版本。然而這版本的誕生卻反倒讓自救會成為爭議與輿論的沉重標靶,並造成鐵軌東西兩側的住戶嫌隙甚大。

備受爭議的自救會版本
自救會以三大要點建構此工程版本:(一)東側徵用民地,興建臨時軌道。(二)既有軌道開挖,鋪設永久軌道。(三)拆除臨時軌道,土地歸還人民。自救會蘇會長表示,自救會版本是以八十四年的《台南市區鐵路地下化工程綜合評估報告》為底稿,並請身兼樂生案、苑裡反風車案的王偉民工程師補強設計;民國八十七年臺南火車站列為古蹟,自救會亦請王偉民工程師對此進行工程規劃調整。然而,自救會版本一提出,官方立即給予負面評價,全面否定其可能性。

自救會版本與現採用的行政院版本的最大不同處,即為雙方利用土地的方式。(行政院版參照圖表五,施作示意圖與路線規劃。)自救會將土地徵收改回為「徵用」,即為和東側居民借部分土地作為臨時軌道,以維持台鐵於施工期間的交通營運;地下化工程也改回在原軌道下施作。值得注意的是,自救會版本採用半逆打工法,即先在地下土層施作擋土壁和基礎柱,後在土地表面下方進行工程,等到地下連續壁基礎打穩後,即可將徵用來的土地歸還東側居民。然而,台南市政府於多次公開場合中反對自救會的版本,質疑其工法不安全,使得自救會居民被外界視為鐵路地下化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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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表五,施作示意圖與路線規劃 (資料來源:交通部鐵路改建工程局《臺南市區鐵路地下化計畫工程技術論壇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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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表六,自救會鐵路地下化臨時軌版本。

實際上,自救會的版本是兼顧鐵路地下化與都更的發展,並減少東側民眾權益受損的版本。半逆打工法已是現今許多大樓所採用的成熟工法,其第二次轉換軌道時的「上方火車行走、地下工程施作」的施作方式,可鑒於日本的東京電車的京王線。複合牆的使用也遍布於臺北捷運的南港線、板橋線、淡水線、中和線等。軌道間距的部分,則採用行政院版本,但臺南市政府在工程論壇上卻首次提及新數據,讓在場的自救會成員錯愕不已。

臺南市政府除了否定自救會提供的所有可能性之外,更宣稱自救會版本將會拆除更多的住戶,而鐵軌西側的居民首當其衝。此說法一出,嚴重挑動鐵軌東西側居民的憤怒情緒,使得雙方關係降為冰點,不願互相往來。「自救會提出的版本是想維護大家的家園,怎麼可能反倒是拆西側住戶的房子!被迫拆遷的痛苦我們能理解,所以我們從來都沒有提出這種意見,但為什麼市政府會這樣誤解?」自救會的蔡小姐憤懣不平的說著。

此外,王偉民工程師的鼎力相助,讓他在網路上成為主要被抨擊的對象之一。「我們其實都對王工程師感到很抱歉,因為他願意來幫我們就已非常感謝了,但沒想到卻讓他受到批評。」自救會的學生成員江同學抱歉的說著。多數網路聲潮都追著此自救會版本僅有王工程師的背書,根本無法保證自救會版本能安全無虞。然而王工程師卻是在捷運樂生案中,獨排眾議的精準預測樂生療養院的地質並不適合施作工程,若強行施作恐將會有地質下陷與崩裂的情形發生。而在施工一年後,果然出現地質崩裂的情況。

看不見的輿論壓力
記者實際走訪台南市區,問卷與街頭訪問百多位台南市市民,發現大多數民眾皆支持臺南鐵路地下化,期待都市更新後的美麗繁景。被問及是否清楚自救會的版本與對其觀感時,部分民眾表示反感與不能理解。有民眾認為,自救會應全力配合政府公共工程。但也有民眾認為,公共建設應先與被拆遷戶共同討論並或其同意,政府才能進行徵收。雖然對於自救會的抗爭活動看法不一,但大多數民眾一致表示不願成為拆遷戶,而若真有必要拆遷,也強烈表示合理的補償機制是必要的。然而,現今臺南市政府所提出的多元照顧措施,是否真有補償到拆遷戶?是否符合大多數民眾心中理想的補償機制?

不對稱的補償機制
自民國一百零二年開始,臺南市政府多次走訪拆遷戶,希望能與拆遷戶取得共識,順利推動南鐵地下化工程。賴清德市長親自拜訪民間,應是美意,更是親自傾聽民意的最佳典範,但為何有拆遷戶認為這是種擾民的作為,甚至指其虛有其表呢?

「其實實際走訪的是賴清德的下屬,他們突來的拜訪讓我們倍感壓力。而且他們只緊追問著說,要不要先簽下專案住宅方案的名額?根本沒感受到他們是真心想來傾聽民意。」自救會成員張媽媽無奈的說著。事實上,對於許多拆遷戶來說,這樣的專案住宅方案,已是他們不敢碰觸的夢饜。

雖然市政府強調此住宅方案之地理環境落於未來南臺南站副都心,擁有市立醫院、高鐵等生活機能良好等優勢,並且願意讓拆遷戶優先以優惠成本價購買。但自救會成員陳媽媽憤怒的指出,住宅方案是六十坪左右的公寓,雖然說每坪優惠價九點五萬,但算起來,他們這些異地安置的居民,卻要自己額外付出或貸款六百萬的費用來負擔他們遷移的住所,這對他們那些年近七十的老人家們來說,根本負擔不起。而且這些拆遷戶原來的住所都是三層樓透天厝,要他們怎麼能接受換成要背負六百萬貸款的公寓?

然而,有媒體指稱拆遷戶們不想搬遷的主要理由,是因原址潛在地價高,拆遷戶為高額的土地資產而不願離去,這種說法也讓許多市民們對自救會的觀感更加嫌惡。

「家,是拿來住的,不是拿來賣的。」自救會成員蔡小姐沉痛的說著。對於自救會成員來說,潛在的地價根本不是他們在乎的焦點。他們真心希望南市府認真傾聽他們的聲音,回應是否有鐵軌東移的必要性,在公共利益與拆遷戶的權益間取得最佳平衡。

另外,張媽媽無奈指出,週邊鄰居們都很期待他們東側的居民能趕快拆遷,因為他們一旦拆遷了,自己就能成為第一排的店面區。甚至,有的住家已不顧拆遷戶們的感受,先把家門口改成店面鐵捲門,等著拆遷後從天而降的店面。張媽媽沉重的搖搖頭:「大家原本都是好鄰居,為什麼遇到這件事就變成對立關係?」

看不見未來
對於一籌莫展的張媽媽一家人、罹患嚴重憂鬱症陳伯伯、癱瘓在床上的青草伯,還有許許多多的自救會成員來說,臺南鐵路地下化的拆遷一事,已讓他們陷入兩年的黑暗期。他們每天似乎都遊走在看不見未來的明天,背負著眾多罵名。他們多次北上抗爭,血汗與眼淚已成了這兩年來的時光印記。他們盼望的,只是公道和正義。臺南市政府是否傾聽民意,是否能在公共政策中同時找到公共利益與基本人權間的最佳平衡點,實是市政府最大的考驗與責任。

 

南鐵東移深度報導系列(一):一聲不響的土地徵收
南鐵東移深度報導系列(二):消失的正當性
南鐵東移深度報導系列(三):看不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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