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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稿】艋舺公園改建恐成近年規模最大的無家者排除事件

文/無家者聯盟

艋舺公園改建恐成近年規模最大的無家者排除事件!?
北市府政策方針沒整合,中央無家者專法沒下文的共業

台北市政府即將於本(6)月啟動萬華區艋舺公園改建工程,自從去年11月民間團體召開記者會傳達在地要求完善配套措施的聲音以來,北市府是否已做好準備?在地公民團體組成的無家者聯盟(無家盟),今日上午召開記者會,呼籲北市府要有市府層級的政策及資源,市長應整合跨局處的行動步調,否則將釀成近年來規模最大的一起無家者排除事件,不但會衝擊周邊社區秩序與無家者人權,也會使台北車站周圍再添一群無家者。無家盟也同時呼籲,中央政府衛福部應盡速推動制定無家者專法,各地方政府才有專門的法定預算及資源因應無家可歸問題。

無家盟表示,面對艋舺公園整建將迫遷70位無家者與衝擊社區秩序的風險,台北市政府至今仍然缺乏市府層級的政策方針,去年市府承諾以「分段施工」方式減緩對無家者迫遷與社區秩序的影響,然而,今年6月卻要採取「全面施工」的方式,將使衝擊至少擴大一倍,由此可見市長根本沒有督導跨局處協調行動,仍然缺乏市府層級的政策及資源。如果市府連分段施工都可以跳票,工務局與社會局各行其是,市民如何相信僅憑基層社工在有限資源下的努力,能夠因應70位無家者迫遷對人權與社區的雙重衝擊?

無家盟去年11月就已邀集商圈店家與在地居民,共同對市府公開建言,要求北市府應有完善配套措施才動工,也呼籲中央政府應落實制定無家者專法,如今半年過去,北市府各局處各自為政,衛福部仍沒有下文。

無家盟希望向廣大的市民朋友傳遞一個訊息:無家者不會因為公共空間的拆除而消失,反而會加深困境;無家者之所以聚集於公共空間,是因為制度漏接、走投無路,只能流動到公共空間,即便拆除公共空間人還是走投無路。無家者在一個地方被排除之後,仍須移動到某個地方討生活,因此,任何以排除無家者來回應問題的方式,都是打假球。

炎熱的夏季即將到來,艋舺公園很快會架起鐵圍籬,將無家者趕出屋簷之外,無家盟懇切做出以下建議:

一、台北市政府應就都市公共空間的規劃、建設與管理,制定包容性政策方針以真正改善無家者的露宿和聚集,在事前做好整體配套措施,為無家者在鄰近社區中找到住房或居住空間。

蔣市長應親自或責成副市長督導各局處,在兼顧人權的政策方針下協調行動,並給足支持資源,以免不同單位各自為政;工務單位想衝業績,社政基層難以收拾。

包含鄰近的居住資源、洗浴、行李、餐食、盥洗,積極協助自立的生活重建服務等等,現行安置量能是否跟得上工務單位排除無家者的速度,應審慎評估,做好跨局處的行動步調協調。

二、衛福部應落實2017年《經濟社會文化公約》國家報告審查委員會的正式結論性意見,盡速制訂擱置多年的無家者專法草案,呈送立法院審議。若無專法的法定預算匡列,各縣市政府的財政能力落差,將使全國無家可歸問題持續集中到六都。因為財力較弱的縣市,預算排擠問題會更明顯,非屬法定社福支出的無家者相關預算常被邊緣化。

三、台北車站的容留與服務無家者的量能,需預備好接收6月以後可能從艋舺公園被迫流動到台北車站的一群無家者。根據COVID-19疫情期間的歷史經驗,當各類公共空間都關閉時,台北車站周圍的無家者至少增加了一成以上。

以下為現場出席團體、專家學者發言內容–

人生百味文化建構協會共同創辦人、副秘書長巫彥德:

我們在萬華的這幾個非營利組織,我們在臺北萬華關注無家者議題到現在最多已經有十幾年了。其實這幾年我們看到艋舺公園是臺北市無家者最大的聚集地之一。

從這幾年、2023年前開始都有傳出艋舺公園改建計畫這件事情,直到這個月,艋舺公園應該就要準備正式動工了。但是我們在過程中,還是看見了很多問題,我們也很擔心如果在改建的1年半到2年的期間,如果他沒有有效的配套措施,或者是沒有更積極的無家者政策,該計畫可能會成為近年來台北市最大的一個社會排除事件,會排除許多在都市底層長期流浪的無家者。

我們知道在這次的艋舺公園改建案中,其實很多的市民會期待希望可以透過改建去消除一個臺北市最大的無家者聚集地,以為可以讓無家者的問題消失。但是根據我們長期的經驗,我們今天要跟大家解釋為什麼這件事情(無家者消失)不會發生。

為什麼公園會有無家者?

很多人認爲,因爲公園裏面有很多善心人士來發便當、食物,所以才會有很多街友,以為只要沒有公園、沒有便當,就不會有街友。但是根據我們長期服務經驗,這並不是一個事實。沒有人會因爲一個地方有便當,就去流浪。事實上大多數人會來到艋舺公園,都是因爲他先失去了其他生存的可能性,他走投無路了,才到街上。在這個都市,每一天或者是每一年都有無數的人們,他們會在都市裏面遇到困難,有些人落入到底層成爲無家者,他們就會很有可能就會選擇艋舺公園作爲他們生存的一個地方。是因爲在這個地方有食物之外,他們還有社會工作者,以及還有就業機會,所以這個地方成爲大家唯一可以生存的可能性。

但是當來到公園這個地方的時候,由於我們在台灣目前沒有非常積極的無家者服務措施,所以人的自立是非常困難的。大多數無家者,八成以上都有工作,可是工作並沒有辦法幫助他們從此賺到錢而能離開街頭,而是最多活在一個就是勉強可以活下去,但是還是只能在街上流浪的一個狀態。這種多重困境,很多時候包含的是有身心狀況、疾病或者年老,或者是以及長期的人際斷裂,這些事情都會讓人很難離開街頭。所以在艋舺公園之所以存在這麼多無家者,它其實有兩個成因。第一個事情是很多人持續性的進來,跟他很不容易離開。

在公園改建這兩年過程中,如果他們沒有根本性的去回應這個困境,那其實在改建過程中想處理無家者在公園留置的這件事情,其實是沒有效果的,而且很有可能成爲一個非常大的社會排除事件。

社會排除帶來惡性循環

我們也在服務過程中,常看到一個這樣的惡性循環,就是從一開始很多人走投無路,他沒有選擇他來到街上,很多人就會覺得說因爲很多人露宿,覺得他們沒有工作,好吃懶做。所以對他們有社會污名,會認爲說不應該再提供給他們那麼多資源,所以他們就會進行社會排除。

這個排除會讓人無法更無法好好的生存,所以原本可以睡在公園裏面,現在可能只能睡在附近的廣州街或者附近的店家的門口,這時候他就引發更大的衝突,引起更大的社會污名,以及會引起更大社會排除。

所以我們可以想見,這種社會排除的方法,其實只會是惡性循環。而這件事情不只出現在公園拆除,也包含在很多公園裏的各種敵意設施,包含長椅上的橫杆或者很多這種小圓球。

社會包容才是根本解

在無家盟裏面,其實這幾年我們可以看到有改變他的方式,改變的方式其實非常簡單。其實當我們理解到一個人睡在公園,並不是因爲他喜歡睡在公園,也並不是因爲一個公園在這個地方,而是有人需要幫助,有人遇到困難。我們就看見說,這時候理解這個困境,我們就會產生新的做法,就是提供支持、提供服務。提供支持服務之後,人有選擇之後就不需要再睡在公園,其實沒有人喜歡睡在公園裏面的,如果有選擇。

國外經驗

雖然世界各地的無家者的問題都持續的變得更加嚴重,但只有一個少數的地方是例外,就是日本。2002年開始,日本因爲長期的金融經濟衰退,所以他們那時候很多無家者流浪。日本一度都到達將近2萬多人的無家者。2002年他們推出了《路上生活者自立支援特別措施法》,其實就是日本的無家者專法。他透過中央定出的這個法律跟地方上整合性的服務,不是只靠單一的社會局處或者社會工作者去處理。所以整合了地方跟中央政府工作,日本就在10年間大概減少了將近60%、20年間減少了80%的無家者。所以事實上它已經是有效的方法了。

所以我們覺得從現在起的這兩年裏面,艋舺公園改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契機,它到底是一個社會排除事件,還是有機會開始讓臺灣有更積極的無家者服務的可能性,或更積極去面對問題的可能性,我覺得這兩年會是一個關鍵。

我們認爲面對無家的困境,在地方政府應該有市長去督導跨局處的無家者政策,而不是單一由社會局去面對整個艋舺公園改建這件事情。因爲事實上艋舺公園你可以想象,它可能是臺北市目前最大的無家者服務的空間。一個這麼大的空間消失之後,社會局如果沒有投入更多的資源或發展出更多可能性,那它實際上只是用現在的量能去處理這麼大的一個缺口。

第二個事情,更核心的是中央政府還是應該制定出無家者專法,對於無家者有更明確的定義、甚至定義出什麼是有效的服務。我覺得這些事情他們都需要跟NGO,我們這些長期工作的夥伴,我們應該有更有效溝通、協調的方式去交流政策的有效性。

台灣芒草心慈善協會秘書長李盈姿:

我們對於艋舺公園改建案的這件事情,我們關注了2年多,也一直有提出一些我們期待的處理方式,還有一些訴求。剛阿德有提到專法的部分,主要是因爲臺北市其實無家者聚集在臺北車站以及艋舺公園的這個現象已經由來已久。臺北市政府也常常說,其實大概有6成以上的無家者都來自於外縣市、臺北市已經儘量友善而且提供資源在處理這一些露宿的無家者。但其實中央政府一直以來都是缺乏一個角色的,既然有這麼多跨縣市流動的無家者的問題,中央是不是應該不要把責任只是給地方政府,而是應該編列更多的預算以及提供支持,讓地方政府可以就近的、不受戶籍地限制的去處理這一些已經居住在外縣市的無家者。

以這次艋舺公園改建的狀況來說,其實我們大概也會很期待這個公園的改建只是讓空間更好,讓更多的市民可以共同使用,而不是爲了要去排除掉原本在公園裏面留宿的無家者。所以其實以改建空間的方式造成社會排除當然不是我們樂見的情況。

就我們芒草心在萬華的服務經驗,服務能不能夠及時性的、而且就近的提供,其實是最能夠有效的解決無家者的問題,讓他們可以真正的可以流動,翻轉生活現況的一個最有效的方式。所以其實我們一直在主張說,應該是要能夠就近的提供在地的服務,讓我們的無家者可以在很方便以及在不用遠離生活圈的情況下,可以得到比較好的服務以及協助。

這次其實我們也看到臺北市政府,他們其實大概把這件事情比較大的責任放在社會局的身上,但是在第一線的社工已經都非常的努力,在做之後如何安置這些無家者的一些準備工作。但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其實缺乏市府內部很重要的整合。

比方當初說好的分區施工,跟工務單位其實顯然沒有很好的協調,因爲他的分段施工的承諾是跳票的,更不用講說在公園改建期間,公園怎麼管理,目前其實沒有看到很好的一個整合的情況。我們只看到是第一線同仁非常辛苦的在做一些資源的安排。

所以其實會期待這次改建案不只可以讓中央看到專法的重要性、資源分配的重要性,也可以看到除了社會局之外各局處整合的重要性。

已在艋舺公園住了8年的無家者秀秀:

(主持人問)為什麼來到艋舺公園?

我是遇到金光黨詐騙集團,恐嚇我要讓我全家死光光,錢都被詐騙集團拿去了。我走投無路只好跑來這裡(艋舺公園),這裡是很好的地方,因爲有保全人員還有社會局在照顧。

街頭有很多人叫工,像陣頭還是臨時工都會來這邊找我工作,沒有這裡,要去哪找工作?如果我們這裏沒了,我們不知道怎麼辦,我就變得很絕望。保全人員人很好,會照顧人,社工也很好,晚上過來問你有沒有睡覺、有沒有吃飽,棉被有蓋暖嗎,社工和保全都很好就對了。

我印象中(公園的無家者)都是外縣市來的比較多,真正臺北的我看是沒有,多是下港來的比較多。這些問題不知道政府要怎麼解決?這全省的問題不是說只有一個人的問題。

政府應該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全省沒頭路、沒工作的人,都跑到這裡。這應該是政府的問題,不只是社會局的問題,不是善心人士的問題,最主要政府還是要先拿出政策出來,把這些問題都解決掉才能才是最基本的辦法,不然什麼都沒用,光靠社會局不行。

(主持人問)改建對你來說的影響?

感覺對我來講(改建過程)盡量快一點,不要讓我們等太久,不然(改建期間)我就沒工作,政府不要省錢,該改的要改,該做的要做。

改建對我的困難,對我來講,現在我不知道要去哪裡,說真的這是很困難的事。

政府也沒給我們很好的決策,我們這些人不知怎麼辦。

無家者聯盟社工張羽儀:

我在艋舺公園裏面,我這週訪問了艋舺公園裏面的無家者,就發現在艋舺公園的改建對無家者的生活其實是有蠻大的衝擊。在施工的時候會封住他們原本可以放行李的地方,他們爲了要守護好自己僅有的財產,其實有可能就沒有辦法去工作。其實很多時候叫工是直接進去公園裏面叫,但像剛剛秀秀說的,他們也會因爲沒有了這個地點,也會因爲這樣子失去了他們可以得到工作機會的方法。

其實現在公園裏面現有的保全真的好好的在守護這些無家者,尤其是女性身體虛弱的人。這些安全感是在艋舺公園裏面他們現在生活僅存的支持。所以這個改建不只是移除一個空間而已,它是削弱了這些無家者他們可以求生的可能。所以我們擔心更多的人會因此陷入無法工作的困境、有一些人可能會有因爲睡不好而精神失衡,這會讓流浪生活變得更困難、更難結束,而不是讓這些人變得更好。

國立台灣大學社會學系黃克先教授:

大家好,我過去因爲做研究的關係,所以曾經在艋舺公園生活了1年的時間,所以對於這個公園的各種生態有一些觀察。我當時非常的驚豔這個公園其實幾乎在白天或晚上的時候都有非常多人聚集,可以說是全臺利用率最高的一個公園。它非常的成功,是一個很好的公共空間,它裡面充滿著各式各樣的人在那邊交流。特別是來自於萬華地區周圍在這些居民也好,獨居老人也好,或者說一些底層的工作者,他們都在那邊聊天,或者有些物資上的供給。我覺得有很多感人的故事都在那邊看得到。

剛才這位大姐(秀秀)的自我分享,也讓我回想到我在那個時候,某個晚上,看到一個來自於彰化的40歲的一個女性,她因爲離婚的關係回到她的娘家,但是娘家的人又把她趕出去,她最後走投無路,就用她最後僅存的錢搭一班火車上來,來到艋舺公園。因爲他從新聞上知道說艋舺公園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地方。像這樣的例子其實在我那一年的過程當中看到蠻多的。所以它確實是來自於全臺不少地方都匯聚到這個地方,那裏面有很多互相支持的感人故事。

之所以可以這樣子互相支持,我覺得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爲當時的市政府推出了這種艋舺公園專案,透過跨局處副市長主持,大家各個部會一起努力。因爲這個地方利用率高、人很多,自然就會比較雜亂。所以秩序上需要維持,需要花比較多人力。當時的市府看到這樣的可能。

其實艋舺公園剛開始的設立,有不少無家者在裏面生活,大家不熟悉的狀況下會覺得這好像是一個很可怕的狀況,所以蠻多人希望用排除的方式、用趕走的方式。但是後來漸漸發現這其實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爲你趕走他們,他們只是流到了其他地方,到了其他地方去生活,有可能造成更多地方的困擾。彼此分散之後,其實也更不容易提供資源幫助這些無家者好好的生活。所以後來市府就用跨局處力量,用艋舺公園專案,這專案實行了十幾年。我覺得這是一個相對進步成功的案例,有不少縣市也看到這樣成功案例有做一些模仿,我們也期盼市政府在改建之後其實可以繼續維持進步的方向,不要走回頭路用排除的方式把這一群人驅離、趕走。因爲這些問題不會透過這樣的驅離趕走方式來解決。

我們希望臺北是一個進步朝向偉大方向前進的一個城市,希望能夠在無家者這樣子的議題上面,我們可以做得更好。這不僅是爲臺北市,同時也是爲整個臺灣很多時候受到整個經濟發展的苦果、受害的這些底層的人,他們即使是在這個地方能夠被幫忙,可以跟地方、在地的居民一起共生,好好的活下去。在過去十幾年來的一些成功案例其實已經證明這一點了,我盼望未來市府也可以繼續朝這個方向。

友洗社創有限公司負責人林立青:

謝謝各位記者朋友。我想我們今天在這邊主要的訴求有兩個。

第一個是,我們過去市政府在承諾台北艋舺公園它在施工的時候是分段施工,爲什麼分段施工好?因爲他可以左邊施工睡右邊、右邊施工睡左邊,所以他對社群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我們也說一件事情,是像剛剛老師他們補充,爲什麼我們覺得這樣好?是因爲在這大概20年來,我們整個台北艋舺公園其實它是跨局處整合之後達到現在比較穩定的結果。什麼意思呢?如果你讓單一局處承接所有的壓力,就會發生在很多年前大家還記得的冬天潑水事件,公園路燈管理處承擔了極大的壓力的時候,他沒有選擇下就會做出這樣的事,會造成社會極大的撕裂和衝擊。如果你全部丟給社會局的時候,他人力也不夠,我們現在艋舺公園其實在公園路燈管理處是超編人力,也就是它的維護經費和維護人力,其實是超編。

在巡守保全人員的數量上,也是專案市長簽,讓它的人數可以增加。所以自然你會說那公園好像保全特別多,爲什麼?因爲它有特別的方式處理。我認爲這樣是好的,那邊也有專門的遊專社工在那裏做照顧,加上民間社工是多方力量一起去做。

引申到第二個訴求,是希望中央及地方跨部會的拉高層級,因爲只靠一個社會局處,在改建的過程中,它其實沒有辦法吸引這麼大的能量。我們可以看到,他們說有其他的安置空間,可是大家只要去過任何無家者聚集地,你會發現身障者的比例很高,你其實沒有那麼多身障床位和位於1樓的空間嘛!

所以我們的兩個訴求,我想要再重複一次。第一是他的分段施工跳票,這會造成他們原本的生活受到影響。我們這一些社會單位,過去不管是幫忙就醫的,不管是幫忙就業的,可能就會面臨他們精神狀況不穩定生活狀況。我們不知道他們會跑到哪裏去,甚至因爲外溢跑到旁邊的鄰里,大家知道以前東三水市場其實有很多的無家者,那可能就會造成更大的衝突,這是我們擔憂的第一點。第二點就是呼籲可以拉高層級,不管是中央的專法,還是地方可以跨局處的整合。這對於解決社會問題才是正解,而不是施工就期待它消失,那是沒有用的。

社團法人慕哲人社浪人食堂社工傅聖雅:

大家好,我們知道社會局在這幾個月裏面,其實非常積極與辛苦的去協助公園裏面的無家者哥姊去做安置。無論是安排到離台北市比較近的圓通居或廣安居,甚至協助安排到萬里的遊民中途之家。這些努力我們都有看見,作爲實務工作者,也認爲這不是基層的社工應該獨自面對的。除了剛才大家說的,公園或車站這兩個地點對無家者而言,不只是暫時過夜的地方,更是生活與工作交匯的地點。許多的人在這裏和工頭可能建立起長期的聯繫,無論是透過舉牌出工或者是出陣頭,一天一工現場現領是他們能夠維持基本生活,甚至逐漸站穩腳步的重要的資源。當他們被安置到比較偏僻的地區,因爲現行的安置空間大部分都會擔心鄰避效應,所以都在比較偏僻的郊區,不僅交通不便,甚至容易錯過了工作機會,很多人甚至連手機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接到臨時工的工作通知,住進機構反而容易失去原本已經好不容易建立的工作,還有人脈。

對他們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安定的開始,而可能會成爲一種斷裂。我們也發現在目前的制度之下,安置機構的運作方式往往帶來新的限制,例如管理衍生的限制,可能有一些嚴格的門禁或固定的作息,與無家者的生活節奏其實並不一定相容。例如就有訪談到,有些大哥可能說之前有回工的比較晚,就擔心可能錯過門禁的時間。

有些人在人際相處上本來就有些困難,在機構有限的空間裏更容易發生衝突,反而會造成更多的壓抑。更不用說在生活的細節上,吃飯、洗澡、睡覺、存放行李…,在街頭上雖有很多不便,卻有自己彈性與應對的方式。

而快速將大批的人安排至機構內,可以想見的是機構的擁擠,還有在社工人手有限的狀況之下,衝突或失控的狀況可能更容易發生。再加上如果機構有居住時間限制,可能到了一個時間之後他們就不得不離開機構。在這樣的制度之下,會讓很多人沒辦法真正的信任這樣的安置。所以我們並不是說街頭比機構更好,而是希望提出一個更溫柔與真實的提醒,真正的安置不是將人移走而是要接住人正在生活的軌跡。安置不該是斷開工作、切斷社群、失去連結、失去選擇的開始,應該是讓人有尊嚴、保有連結、保持原來熟悉的生活,慢慢走向穩定與安全。

台灣芒草心慈善協會倡議專員王今暐:

在2017年的兩公約國家報告審查時,聯合國來台灣審查兩公約國家報告的專家審查委員會,就已經在正式的結論性意見中明文建議台灣應該要制定「無家可歸者福利及人權法」。因為先進各國都有無家者專法,美國30多年前就有專法,日本則是20多年前就有專法,南韓是10多年前,所以我們台灣落後美國30年,落後日本20年。這樣對於制定無家者專法的正式建議,其實就是中央政府衛福部應該承擔的責任,但衛福部不但在2022年的審查沒有主動回報進度,甚至到現在也沒有下文,已經8年過去了。

我們可以看到數據,全國約有七成的無家者集中在六都,有相當多的無家者是跨縣市流動的,那為何地方政府會強調「很多無家者的戶籍在外縣市」?這是因為在地方政府本位主義的視角下,不會把戶籍在外縣市的無家者當成自己的市民,於是在市政預算的使用上就綁手綁腳,還認為把他們「推出去」(推回戶籍地縣市)會比較好。

關鍵是,中央政府應該建立全國性的無家者法規與政策,才能幫助無家者無論在原生縣市或現正居住、工作及討生活的所在地縣市有一個比較好的生活模式。不然的話,各個地方政府的財政能力不同,但缺乏專法之下無家者還沒有一個穩定的法定預算與法定福利身分,甚至全國各地對於無家者的定義還是不一致的,在財力比較弱的縣市預算排擠情況會更明顯,一旦遇到財政上的困難或緊縮,很可能無家者的預算就會減少,因為無家者預算在社福領域是最容易被邊緣化的。所以我們希望不只在地方政府要由市長層級來做跨局處協調,中央政府也要扛起它延宕8年的責任,盡速制訂無家者專法。

人生百味文化建構協會共同創辦人、副秘書長巫彥德:

從日本、大阪的經驗可以學習到,有一個專法定義誰是無家者、有效的服務方式是什麼,如何協助人自立,而不僅僅只是安置。

我們也看到現在在艋舺公園的改建裏面,其實社會局大多數的努力放在怎麼安置他們。可是其實在我們過去的經驗,安置之後其實也是很容易再次回到街上的,如果後面沒有搭配他自立或生活重建,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很容易失敗的。

所以在中央有一個明確的法律,規劃出適合有效資源,讓人可以以自立爲目標的一條法律,我們覺得是非常重要的。第二個事情是在地方上,這個改建所產生的衝擊或配套,不應該由社會局獨立承擔。事實上他有需要由蔣萬安市長去承擔,與各個局處協調,然後發展出一個有明確目標的無家者政策,在這兩年會是一個最重要的關鍵,要不然它可能就會成爲台北市史上一個最大的社會排除事件。延續黃克先老師剛才講的,我們希望台北市可以是一個偉大的城市。而一個偉大城市的態度,我們認爲它取決於他怎麼對待這個城市裏面最弱勢、最邊緣的人。如果我們可以溫柔的對待這樣的人,我們覺得台北市他才會是一個理想的、一個偉大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