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庫記者楊鵑如
在台移工與雇主做到「直接聘僱」是天方夜譚？「2023移工遊行」即將在本週日（12/10）登場，台灣移工聯盟今年訴求除了呼籲廢除私人仲介制度之外，更將矛頭指向政府應負起「直接聘僱」的責任。
台灣移工聯盟昨（12/4）天前往位於台北市西門町的勞動力發展署直接聘僱聯合服務中心召開記者會，移工團體檢視7個關乎在台75萬移工「直接聘僱」的公家機關進行「政府責任總體檢」，發現包含直聘中心在內的政府機關通通表現不合格，例如直聘中心淪為「代收文件中心」，未整合所有直聘所需的流程，且全台只有一個據點；就業服務站成立以來服務移工直聘業務的比例不到2％，國外引進的移工人數趨近於零。
台灣移工聯盟批評除了直聘中心及就服站以外，移民署、勞保局、健保局、國稅局及疾管署都沒有多語文件、沒有雙語人員、沒有多語電話諮詢、臨櫃辦理等協助，導致移工因不懂中文文件，經常耽誤相關行政程序，最嚴重將造成移工罰款，甚至被迫遣返回國。
台灣移工聯盟代表許惟棟表示，移工遊行訴求政府廢除私人仲介制度，並要求政府提供公共服務、完整的直聘程序，雖然移工遊行及訴求相較於2024總統大選難成為熱門議題，仍呼籲大家12/10週日上街遊行。
移工跟雇主除了找仲介以外 有辦法順利「直接聘僱」嗎？
移工跟雇主除了透過私人仲介以外，還有沒有其他聘僱方式的選項？許惟棟表示，民間多年來不斷要求勞動部面對私人仲介壟斷移工就業市場的問題，卻被勞動部以「台灣有直聘中心及多元就業管道」為藉口忽視。
許惟棟指出自從2016年政府「廢除移工3年出國1日」的規定後，私人仲介開始出現「買工費」，猖獗至今，甚至惡化到移工要有錢才能跟仲介買到工作，沒錢的話就只能被迫逃跑或回國，雇主想要直聘移工還會被仲介索取違約金的失控地步，更凸顯政府無力控管私人仲介。
「直聘中心」的功能是在協助雇主跟移工不用透過仲介做到直接聘僱，包含海外引進移工及在台移工轉換雇主等事宜。桃園市家庭看護工職業工會秘書長黃姿華說明，直聘中心自2008年成立15年以來，原本全台9個服務據點，目前裁減到只剩台北唯一據點，服務直聘的比例不到2％，國外引進的人數幾乎是沒有，使用率偏低。
黃姿華表示，工會長期以專案協助雇主跟看護移工脫離仲介的控制，雇主跟移工在直聘中心需要獲得的服務是從一開始的媒合到媒合後所要辦理的程序，以及雙方聘僱期間的生活輔導諮詢，但是實務上工會發現直聘中心幾乎淪為「收文中心」，只是代收、代轉申請文件的窗口，只有勞動部相關程序可以直接協助，關於移工在台的聘僱程序，例如申請移民署及勞健保業務，直聘中心都未整合跨部會需求，程序上缺乏垂直及橫向整合，雇主跟移工無法一站式完成聘僱程序。
除了直聘中心的服務涵蓋不完整，地點遙不可及，黃姿華提到辦理直聘時也無法協助雇主跟移工拿回被仲介強制保管的相關文件，使得政府根本就無法推廣直聘的效果，直聘中心淪為勞動部廢除仲介制度的遮羞布而已。
不分國籍 都能到「就業服務站」找到工作嗎？
「就業服務站」真的能協助移工跟雇主進行「媒合程序」嗎？台灣國際勞工協會專員翁倩文表示，多數就服站名義上有協助移工找工作，卻都沒有配置雙語人員，無法告知移工有哪些媒合平台，連提供開缺資訊都沒有。
翁倩文提到，就服站協助移工找工作的方式是每週挑一天用電腦隨機挑選一批移工到場簽名，若抽中的移工未報到將會被遣返回國，而雇主也不一定會到就服站現場面試移工，根本是在浪費時間。民間認為就服站的就業媒合會就是讓仲介在現場挑移工、讓移工也只能找仲介，就服站沒有實質媒合功能，雇主媒合機會反讓仲介壟斷。
翁倩文說，移工轉換雇主的現行實務上，當他們一拿到工作轉出函後，遭強制規定一定要在14天內在就服站登記、上架公告轉換雇主，且要在60天內找到工作，如果沒有轉換成功，就會強制移工出境。民間認為此制度設計非常不合理，迫使移工只能轉向仲介、甚至被仲介索取買工費才能快點找到工作，好讓自己不會被遣返，失去工作權。
各類保險給付 移工看得到吃不到 還被仲介吞退稅？
移民移工服務中心代表聶永莉表示，勞保局是移工請領各項給付的單位，但是各項給付資訊、申請表格、臨櫃辦理跟電話諮詢都沒有多語服務，移工無法自行申請，經常得仰賴仲介跟「勞保黃牛」處理，因此常發生「勞保黃牛」惡意欺騙，造成移工權益嚴重受損，「看得到吃不到」。
聶永莉說民團曾協助一位印尼移工，因他的母親過世想申請勞保給付，仲介卻不願意協助申請，他誤信「勞保黃牛」付出1萬6千元代為辦理，結果對方逃之夭夭。移工改找上移民移工服務中心向勞保局申訴，勞保局訪視後發公文要求移工需在20天內開立醫院診斷及死亡證明書，證明母親死亡的原因。然而該移工家庭在印尼鄉村，母親因貧困無法前往大醫院就醫，便無法開立診斷及死亡證明，且證明文件需經過翻譯跟駐印尼辦事處認證，短短20天難以辦理，移工只能選擇放棄，勞保局則因為移工沒有補件就不予核付。
聶永莉感嘆地說，勞保局為了防堵勞保黃牛，沒有考量移工母國情況，把申請給付門檻提高，同時也沒有提供移工多語服務，多項作為只是圖利勞保黃牛跟不肖仲介業者，受害者永遠是移工。
健保署可辦理移工健保卡跟加退保，但是因為沒有多語服務，當移工被前雇主退保後也不主動通知移工本人，健保局也不會主動通知，失業移工未主動轉入第六類加保，直到移工在轉出期間前往就醫時才被醫院櫃台告知不能使用健保卡， 移工卻因語言不通不解，也不知該去哪裡尋求協助。即便移工就醫先自費也不知道如何申請退費，健保署只會向移工追錢、討錢，無法提供實質上的協助。
移民移工服務中心代表陳秋賢則表示，移工在國稅局申請報稅、退稅，因申請表格、電話、臨櫃辦理沒有多語服務，因此常發生仲介代替移工領取退稅支票4萬多且不支付給移工。民團建議國稅局應為移工申報綜合所得稅時出示外語範本，且經仲介第一次替移工以護照申報後，後續應免於出示護照。最後更建議國稅局應追查仲介是否匯款退稅金額給移工。
要嘛不通知移工本人 要嘛通知移工卻用中文
台灣國際勞工協會專員王利婷表示，關於移工居留相關業務都在移民署辦理，例如辦居留證延期、遺失申請補發、變更居留證住址、變更雇主名稱等事務，但是這些業務的表格文件及電話諮詢都只有中英文表單，移民署也沒有正式聘僱雙語人員，僅有零星雙語志工，使得印、菲、越、泰移工看不懂。王利婷說曾發生移工收到「縮短居留效期，14天內離境」的通知文件，卻沒有其母國語言翻譯，恐造成移工資訊落差，權益受損。
疾管署負責要求移工入境後3日、6個月、18個月、30個月必須各做一次健檢，若不通過或沒照實健檢，最嚴重會到廢聘的程度。陳容柔說，疾管局要求移工到指定醫院體檢，但是沒有多語標示指定醫院、需準備文件以及健檢費用為何，因此常發生移工去指定外醫院進行健檢結果無效，或是常被超收健檢費用、帶錯文件等狀況。另外，直聘中心會通知直聘僱主移工去健檢，但是卻都不直接通知移工本人。
「在台移工沒有被服務還不是最糟糕的，而是台灣政府打從心裡覺得不該服務移工。退稅時移工本人領不到，健保被退保不被通知，健檢也不通知本人。」許惟棟痛批，台灣社會難道是覺得移工沒有權利辦自己的文件，都把移工當成仲介跟雇主的附屬品？甚至在勞動部口中嚴格禁止的行為「買工費」 變成移工就業市場的常態，大家習以為常。
許惟棟表示，希望大家看見移工被仲介剝削的血汗，當政府不再耗費心力提供公共服務，而是丟給市場機制，由私有資本取代政府公共服務，當社會大眾逐漸習慣政府退位時，整個台灣社會會因此付出相應代價。
對於移工團體的對於直聘制度的不滿，勞動力發展署則發布新聞稿表示，直聘中心開辦迄今已服務約18萬6千名雇主及18萬7千名移工，為雇主及移工節省國內外仲介費用達新臺幣82億餘元。移工團體則說直聘制度15年來，比例最高時達到11.9%，2018年降至1.13%。監察院2019年調查報告指出：「因為手續文件仍不夠簡便，透過直聘引進外勞的比例始終未超過1成。」甚至在2012年建立的「直接聘僱跨國選工管理服務網」，歷年來只有當年度引進2名家庭看護工，之後全部掛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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